梦敛

秋辞 15

苇恩:

一个目录 春野 夏霜


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 11 12 13 14


(昨天夜里情绪之下写的一章 之后final期 要匿一阵啦。






15.


凌远不在的这段时间程皓独自在家,偶尔囿于这间房屋主人的痕迹,然后醒过来谴责那些对痕迹的贪婪。


好在相隔十二小时,他们也时有无聊的微信聊天。虽然多数情况下无话找话,但凌远基本上也会回复,逐渐形成持续的正向往来:无伤大雅的玩笑,或者兴致勃勃甚至竭尽所能地发挥自己怼人的语言艺术。凌远没太在意地将之当作工作间隙的自我调节,但程皓不知道这对于一向习惯性忽略“无用”消息的凌院长而言,已是前所未有的不同寻常。


凌远回复的时间很固定,固定到程皓渐渐摸出他的会议时间表。唯独那么两三天消息迟迟不来,后来凌远解释说在做手术演示。话语间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而后再次回到无聊的语言艺术修炼上。


之后凌远改签了原定回国机票,他原先进修的医院临时请他去演讲。老师盛情邀请,他无法推拒。临上飞机前,他瞄了一眼蔺晨的病例,给程皓发消息说已和蔺晨讲好,拜托程皓在晚班前去帮他换药,或者只是看一眼也行,给一个伤势的真实反馈。


程皓握着手机踌躇,终于还是吃过晚饭受命去急诊问候蔺晨。也不知凌远说了什么,蔺晨居然真的好端端在休息室等他。程皓进屋时他正盯着手机,看到人才戳屏幕暂停。


 


程皓莫名其妙,想着今天邪了门:“欸蔺大夫,怎么今儿大家全在刷手机?食堂也是,尤其普外那几桌,平时也没见过那么多聚众玩手机边吃饭的。有什么新剧播吗?”


“是凌远在美国做的那两台手术,录像放出来普外直接炸了。韦三牛组织他们科博士学习一天了,据说还拒绝了那些本科毕业来体验生活的一起观赏,说暂时学不了的不如回去继续缝皮。”蔺晨扬眉,手指敲敲手机,“我忙到现在,努力跟上进度学习学习。”


然后蔺晨随手在电脑上点开几个论坛给程皓看,主页满屏都是凌远的照片。虽然多,其实一共只两张。一张是凌远在手术中,隔离衣帽口罩下露出专注到锋利的眼睛;另一张是他和一群西装革履的医生教授的合影,人群里他年轻得过分,刷手衣外罩着白大衣,还有不输西人的高挑。程皓看到照片上在半个地球外的凌医生,脑中全是凌远揉他刘海的样子。


想到这些他下意识想笑,却被一种掩藏许久而在此刻突如其来的情绪打得定在原地,轻微的刺痛。于是他的肩背小幅度地晃了晃,仿佛音律里一个小节的颤动。


 


Dr. Ling和他的一台常规演示一台疑难病例演示在不论国内外的业内网站上都几乎屠版。毕竟即便是常规的演示也是手术直播上的首次。凌远首创的肝癌合并门静脉癌栓多模式综合治疗技术,第一次使合并门静脉癌栓晚期肝癌由不可治变为部分可治。


而那个疑难病例,右肝巨大海绵状血管瘤,后叶、尾叶肝细胞癌,多处血管癌栓,还有Ⅲ型医源性近段胆管损伤并胆漏,完全可以拆分为三台大手术。凌远却在一台内完成了残株胆囊管切除、胆总管切开、T形管引流术;以及右肝后叶、全尾叶切除,腔静脉切开取癌栓;并将Ⅶ段肝体外分离,完成自体移植。


这两台成功的直播手术引起普通外科学界的轰动。它们再一次提醒大家这个近几年更多以大刀阔斧不留情面的改制为人所知的年轻大三甲医院院长,从来首先是最好的医生,肝胆外科的专家,拿起手术刀就是临床操作的最高水准,专业地位仍是领域里毋庸置疑的权威。


 


“普外小朋友们的教科书又要更新喽。凌远的精细手术做到这个地步几乎相当于艺术了,速度快,精确又漂亮,比起来我这么开膛剖腹的都只能算是个屠夫。”蔺晨对着手机“啧啧”感叹,“真是不得了,他这两台做完再跟踪个半年一年,发两篇文章,估计就上院士了。”


程皓的目光未曾离开屏幕,居然还带琢磨:“而且配台的都不是自己的团队?” 


“是他自己的啊……哦你说这个。”蔺晨扫一眼电脑,意识到他说的是手术室里除凌远外清一色的美国人,“那肯定不是第一医院带过去的医生。他的团队是HMH的,他当年在休斯敦卫理公会医院进修,好比庄恕手术团队是UCLA医疗中心的一样。”


“这么难的手术他聊起来也就轻飘飘一句,好像没啥大事似的。”程皓感叹,随后幡然想起自己到急诊是干什么的,“差点忘了,来来来来蔺大夫我给您换药。虽然不是这个专业,换药还是没问题的。赶紧赶紧,回头得和领导汇报呢。”


“他那是做出来的,心里得意着呢。”蔺晨于是也醒来,丢下手机开始脱衣服,“不过也可能是真不在意,毕竟都做完了。虽然手术很复杂,但也不是只在理论上可行——就算是也没关系,他这人最喜欢把理论变成现实甚至常规——这种直播,凌远要是没个百八十的把握,不把前期准备做到百分之百,十几套方案啊,几十次模拟啊,他肯定不会上台的。”


程皓一路回味蔺晨叨叨,抓到一个重点:“你刚说凌院长马上能上院士?”


“嗯。也没什么奇怪的吧?人十四岁上大学,二十二岁博士毕业,二十四岁当普外主任,二十八九德国美国都回来了,三十出头当三甲院长,科研分量足,教材写了好几本,多少手术录像被拿去当教学样带,四十岁左右上院士,是差不多了。”蔺晨转头看一眼给他拆绷带拆到发怔的人,“干嘛,被凌远的履历吓到啊?”


“没,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凌远的履历他太熟悉了,程皓蹭蹭鼻子,“就是,听到这么说出来还是不太一样。”


 


如同看到凌远屠版的照片后的愣怔,即便在对他的所有喜爱中,这些传奇般的履历都是其建立的根基的一部分,但当它们以更抽离的方式从他人口中被转述,程皓就更直观地意识到,这个人的才华、能力、荣誉、地位,它们到底有多壮观以至常人根本无能匹及。


可他们又阴差阳错地生活在一起,程皓甚至从最开始就得到凌远的照顾。食住行上他们有太多重合的地方,他因而得以窥见他诸多细节,创痛或愤怒或得意或幼稚或凌厉或……身份职业之外的,只属于人的本质种种。


于是切实又失真的距离带来反复逼近的窒息感,令人担心这是缘起也是结束。而眼前这个急诊科的主任医师,同样的履历华丽,同样的领域之内名满天下。


所以,凌远,一个方方面面都已经这么好的人,往后还会越来越好,这会让面对他的普通人比如程皓更清楚自身的平庸。他不必妄自菲薄也知自己从没有天才,亦永远不可能做到那样极致。


他喜爱他,他的爱毫无疑问真诚而且热忱。他可以默不作声或奋不顾身地给出所有,他甘愿甚至希望这样做,又往往在冷静后不知自己事实上真正能带给所爱人的有什么。


哪怕有千分之一的可能凌远同样爱上他,他或许也不会值得他的爱。程皓突然这样想,如同长久隐匿中,倏忽剥离直面心脏的自我坦白。


很快,同样在抓重点的蔺晨打断了程皓:“你俩自从成为室友感情好像突飞猛进?学生的邮件凌远统统都不看了说忙成狗,结果还和你聊着天呢。”


分明是善意的调侃,程皓却一下说不出话,三两秒总算反应过来,转而有些磕绊地在人身后生硬问他:“蔺大夫,我觉得这差不多能拆线了,拆吗?”


蔺晨听见了这点磕绊,心里定了定,还是不动声色地揭了过去:“哟,还会拆线呐?的确也差不多了,那就拆呗。”




tbc.


ps. 肝癌合并门静脉癌栓多模式综合治疗技术属于樊嘉院士,病例不属于我

评论

热度(125)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